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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外面的喧闹与婚房里的安静截然不同,姚珍珠规规矩矩盖着红盖头,一动不动。

没有预想中的紧张激动,内心平静而坦然。

陪嫁过来的初宜和拾芜在房间里陪着她。

初宜担心她饿,问道:“小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姚珍珠道:“不用了,盖头要等郎君来取。”

佟妈妈再三叮嘱。

擅自取,不吉利。

做生意,最忌讳不吉利三个字。

新房里的仪式基本结束,免了闹洞房,就等新郎来取盖头。

共饮合卺酒,结发两不疑。

这一等,就等到夜深。

姚珍珠都快睡着了,才听外面有声音传来。

“听过卖女求荣,还未听过卖儿求荣!滑天下之大稽,荒唐啊!”

沈怀谦已经醉的走不了直线。

和柏仲一起扶着他进来的顾宴清劝道:“行啦,沈兄,春宵一刻值千金。”

沈怀谦自嘲:“如此算来,我比群芳阁的头牌可贵多了,能值千金。”

竟把自己和风尘女子比……

姚珍珠手指不由蜷缩了下,凤眸微冷。

初宜轻声道:“姑爷喝多了,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拾芜则是想,有些人应该和她一样,哑了才好。

姚珍珠淡淡:“没事,你们出去吧。”

初宜跟着姚珍珠长大,知道她家小姐放弃了什么,又背负着什么,心里有些难过,也替小姐的未来隐隐担忧。

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初宜拾芜推开门,正好迎上被人架着踏阶而来的沈怀谦。

“姑爷,请。”

初宜举止得体,自是姚家专门教导过的。

待沈怀谦视死如归般踏进房门后,初宜关上门,回身对着探头探脑的顾宴清规规矩矩地行一礼。

“非礼勿听,公子请回吧。”

顾宴清一笑。

“哟,商贾之家的奴仆,还知道非礼勿听。”

初宜保持着行礼之姿,认真回应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此乃君子之行。初宜虽为商贾之家奴仆,却也知礼义廉耻。公子若无他事,还请自便。”

小姐常说,卑躬屈膝换不来尊重,尤其是在品行不端的人面前。

唯有坦然直视,他们才会心虚。

反正真闹起来,丟脸的是他,她一个奴仆大不了挨顿打呗。

初宜绝不能让小姐难堪。

“你!”

果然,顾宴清愠怒,却又自己劝自己道:“今儿个是沈兄大喜之日,和一个奴仆计较个什么劲。”

“走了啊,沈兄,我们去帮你安慰安慰菱歌姑娘。”

柏仲忙拉着他往院外走,“顾公子,小的掌灯送您。”

拾芜冷着脸要跟,被初宜一把抓住。

初宜朝她摇了摇头。

小姐刚嫁进沈家,不宜张扬,更不能主动惹事。

一门之隔,沈怀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拾芜在心里毒哑了一次。

他靠着门缓了缓,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坐下,抓起茶壶灌了两口,这才看向坐在床边,还顶着个红盖头的新娘。

若不是她,他这会儿不知在哪儿快活着。

正常人,谁会嫁他?

花银子买个虚名又有什么用?

银子买得来万物却买不到真心。

“庸俗!”

“愚昧!”

沈怀谦边骂,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今晚无论如何是走不掉的。

他索性起身,走去床边,绕开新娘爬去床上躺下。

姚珍珠等了等,开口说:“夫君还没掀盖头。”

“自己掀。”

沈怀谦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她都已经将他们之间定义为交易了,他还有什么好装的。

做生意,讲的是你情我愿。

可他又不愿,干嘛要配合。

姚珍珠深呼吸,默念,百无禁忌,大吉大利。

随后,自己扯下红盖头,看了眼侧躺着的人。

“合卺酒也不喝了?”

沈怀谦轻哼:“自己喝!”

姚珍珠走去桌边,自己倒了一杯喝掉。

反正是同一壶酒,也算是共饮了吧。

之后,她取了剪刀,剪了自己的一小撮头发,又去剪沈怀谦的。

沈怀谦刚好仰躺,见她拿着剪刀,惊得一下坐起来。

“你干嘛?”

姚珍珠淡淡:“结发。”

话落,抓起他头发,咔嚓一剪刀,剪了一大撮。

心不诚的人,多剪些就当弥补。

沈怀谦的心跟着咯噔一下,表情更加惊恐。

姚珍珠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按喜婆教的,将两撮头发绑在一起,细心收在专门准备的同心结里,再放到枕头下。

结发共枕,白头偕老。

美好愿望还是要有的。

沈怀谦看着她的举动,嗤笑了声:“自欺欺人。”

这还没完。

见她面对着他,一件件的脱着喜服,毫不避讳,沈怀谦惊悚的想拔腿就跑。

“你,你,你又要干嘛?”

姚珍珠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静回答道:“还差最后一步,圆房。”

如此,才算是礼成。

沈怀谦:“……”

不知廉耻的人他见过很多,他本人也算是其中佼佼者之一。

但这么不知廉耻的,还是头一个。

转瞬,姚珍珠就脱的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沈怀谦别过头去闭上眼睛,脸一下红到耳根,忙不迭的道:“你,你别过来!商贾之女,满身铜臭,我我我,我是不会碰你的!”

他卖脸不卖身,这是底线!

突然,沈怀谦脸上一痛。

他惊诧睁眼,发现身上和床上落满银票。

姚珍珠神情淡淡,只语声很冷:“臭吗?比一堆烂泥还臭吗?”

她最烦这种人。

眼里分明写着贪婪,嘴上却喊着清高。

看不起商贾女,你别娶呀!

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是平等的了。

妄图再用门第压她。

沈怀谦想不了那么多,甚至没有在意她说的烂泥是谁,他满脑子都是,她打他了?

她竟敢用银票打他脸?

酒顿时醒了大半。

沈怀谦桃花眼一瞪,刚要发作,姚珍珠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亦没想过强求夫妻情深。给我个孩子,让我在沈家有立身之本,银票和自由都给你。”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又带着坚定和笃定。

就仿佛在谈生意,你给我什么货,我让你多少利。

很坦荡,很自信。

但沈怀谦不知道的是,就冲他刚刚那句‘满身铜臭’,已经让姚珍珠决定直接跳到下一步——扶持后代。

“你说什么?”

沈怀谦听清了,但怀疑自己听错了。

更怀疑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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