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谢莹根本就不是张氏所生。
张氏嫁给谢秀才三年无所出,便在娘家那边,抱养了一个女婴。
算命的说,她命中无子。
但这个女婴,命中有手足。
算的真准,刚将女娃抱来,三年肚子没所动的张氏便怀了身孕。
顺利生下了大儿子,而后接着,连续生了老二,老三,老四。
谢莹的出现让张氏在夫家站稳了脚。
她对谢莹不好,但却也不坏。
加上这个孩子从小勤快,做事利索,照顾她和几个弟弟都很熟练,张氏也并没苛刻对待谢莹过。
如今瞧着今日闹的,谢秀才口不择言将他们夫妻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张氏是生了四个儿子,但谢秀才依旧嫌弃她不够好。
不如县主簿的妻子,嫁给县主簿的时候带了千金万银,让县主簿过上了挥金如土的好日子。
张氏在丈夫跟前说不上话。
只能看着谢莹被李老爷家的下人给带走。
只是他们没想到,谢莹到了李家后,咬破了舌头让自己清醒,在与李老爷强势的反抗下。
她一剪刀刺中了李老爷的胸口。
她杀人了。
撑着最后一丝清醒,谢莹摸索到了后院。
也是她倒霉,碰到了拴在后院的看门狗。
也不知道谢莹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按着那条大黄狗直接一剪刀插在了它脖子里。
谢莹直接杀红眼,终于跑了出去。
果然不要命才能活下去。
她是从李家跑了出去,却不敢回娘家。
但她又万分担心儿子宝儿。
她只能往外跑,跑到城外。
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躲了三天三夜。
夜里,她谨慎的抱着剪刀睡觉。
若遇到坏人,这剪刀不是刺中坏人的胸口,就是用来了解自己。
死很简单,可她有牵挂的人。
谢莹藏在城外的几天,并没从进出城内的货郎口中打听到,城内李家大老爷出事的消息。
谢莹心中纳闷,心里想着莫不是她并没杀死李老爷?
还是说,李老爷死了,但官差想要抓凶手,故意没将李老爷被杀的消息泄露出来。
不管如何,谢莹都要进城,去找找宝儿的消息。
都能送亲女儿去伺候年过六旬的糟老头子。
他们岂能会善待宝儿?
还有二郎。
那个她从来没怎么多加关注的弟弟,竟然拼死想要护全她。
她昏迷之际隐约听到了二郎的声音,只瞧见了他满脸怒气,手握斧头,却听不清楚具体的他在说什么话。
但能感觉到,弟弟二朗是在护着她。
那天,她竟然想起了薛怀堰。
可是,即便是薛怀堰在跟前又能如何?
他也只是一个跟二朗差不多大小的少年郎而已。
谢莹乔装打扮入了城内,她游走谢家门外,却发现谢家没了人。
谢莹正欲打探消息,忽然觉着腿上被一物抱住。
低头看去,见是浑身脏兮兮跟乞丐似的宝儿。
“我儿……。”
谢莹话没说出来,快速带着宝儿寻了个安全的地方。
“宝儿,你怎么在这里?”
“阿娘,三舅舅让我从狗洞里钻出来,可我钻出来,不知道去哪里?我找不到阿娘,我就在门口转啊转啊的。”
宝儿说着抱着谢莹哭。
谢莹问,“你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谢莹无法想象一个三岁多的孩子,竟然自己在城内溜达了三天三夜。
宝儿说道“三舅舅给我身上绑了几个馒头,让我饿了就吃,困了我就钻回去睡觉。”
宝儿太小,三岁多点,好在开智早启蒙过,倒是能说的清楚。
原来那天晚上李老爷出事,李家的人就来谢家抓她了。
谢家爹娘正在家里高兴的数钱,被李家人抓去送到县衙去了。
至于宝儿,是谢莹弟弟三郎,趁乱将他藏在了柴房。
告诉他等家里没人之后,偷偷的从狗洞钻出去。
剩下的事情,谢莹再问,宝儿就不知道了。
谢莹知道,爹娘可以不管不问,但二郎和三郎,她想救下。
隔了三日,谢莹带着宝儿到了一庄户人家门前。
瞧见一身穿粗布衣裳的年轻妇人,挺着肚子在浆洗衣。
那妇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帮忙晾晒。
谢莹低声喊道:“小环……。”
庭院的孕妇,听得熟悉的声音,忙着起身来。
男子上前,扶住她,“你慢点,这都七个月了。”
“是我家娘子。”
小环说完忙着朝着门外走去。
见到衣着褴褛,蓬头垢面,尤为可怜的谢莹,根本不敢置信。
“娘子,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那日薛家被抄,我让我夫君满大街去找你和宝儿少爷,只打听到,薛家男丁全送去发配。女眷发卖,小环不知道去哪里找娘子。”
小环说着满脸泪水。
“得您厚待,如今小环想要报答您。”
小环在谢莹跟前伺候多年。
先前因为帮谢莹做事儿,而差点被薛夫人打死。
还是谢莹出手帮助,才能保全性命继续在薛家做事。
后来,她与外面卖炊饼的小生相识,自是想着赎身出薛家而嫁人。
小环求到谢莹跟前。
谢莹瞧她年岁也到了,便是帮小环脱了贱籍,给了一些陪嫁,让她风光嫁了人家。
谢莹轻声问着,“你夫家对你可还好?”
小环面色羞涩,点头说道,“甚好。我夫君一早做了炊饼,赶早去卖,卖完便回家陪我。”
“夫家婆母年岁是大,但却仁慈,对我也是待若亲女,比我娘家好了许多。”
“如今我怀孕七个月了,马上要生了。全家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临。”
“恭喜你啊。”谢莹说着,“如今我落魄,便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你腹中胎儿。这一对耳钉,你莫嫌弃。”
“小环,可能在你家借住几日?”
小环推辞而道,“娘子,您对我有恩,别说借住几日,你就是带着宝儿少爷在我家住下,也是可以。”
“这耳钉,小环不要。您在薛家过的什么日子,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如今这般,得手里握着点钱才是。”
都以为薛家家大业大,而娘子作为薛家少夫人,肯定是有花不完的钱。
实际上并不是。
娘子节省,若不是薛家公款给做衣裳,她是断然舍不得花钱去做衣裳的。
每个月的月钱,积攒了好久,偏生她娘家最爱来打秋风。
不是这个弟弟要读书,就是那个弟弟要习武,还要一些笔墨纸砚费。
娘子心善,念想着是亲姐弟,便是会多少帮衬一些。
加上逢年过节,也是要打点一下海棠院内伺候的下人,手里根本攒不了几个钱。
娘子甚至都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
即便是有些需要娘子出席的宴席,娘子所佩戴的首饰,都是薛夫人借她一用。
等宴席结束,那些首饰自然是要还回去。
记得有次,薛夫人带少夫人去参加县老爷夫人的生辰宴。
少夫人戴的耳坠,掉了一只。
薛夫人直接扣了少夫人半年的月钱。
再也没有谁,比小环更知道谢莹在薛家的困难了。
卖炊饼的小生,知晓谢莹是小环的恩人和先前的主子,对她也是尊敬万分。
谢莹和宝儿,便在小环家里住了下来。
她让小环夫君帮忙打听一下,若是花钱赎了被官府抓进去的人,大概需要多少钱。
很快,小环丈夫送了话来。
小环与谢莹说着:“娘子,我夫君特意去问了下,说是,谢家儿郎只是受牵连,不是什么大罪,花钱银子,便可将人给赎了出去。”
“那就还好。”
不是什么大罪那就还好。
只是这钱,她该如何去弄啊。
谢莹愁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小环却拿了二十两银钱,给了谢莹。
“娘子不必多说,这些钱,本也是当初我嫁人你拿给我的陪嫁。”
她依旧清楚的记得,那日她身穿红衣,跪别娘子。
娘子拿了一些银钱,塞到她手里。
说着,“女子嫁人该是多准备一些嫁妆,带着丰厚的嫁妆,才不能被夫家瞧不上欺负了去。”
“嫁过去之后,好好的过日子,生几个小娃儿,幸福美满。”
这些银钱是娘子给她的陪嫁。
如今娘子遇到事儿了,她该是主动拿出来,给娘子解燃眉之急的。
“小环,这钱,算我借你的可好?我定然会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