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开场就这么尴尬,厉霆骁这个大魔头还坐在她旁边,简直是如坐针毡。
江峰见她碗里的饭都没动几口,关切道:“颜颜,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江颜回过神来,解释道:“下午在外头吃了块蛋糕,感觉不太饿。”
“今天厨房做了虾,你不是最喜欢吃虾?阿砚,帮你妹妹剥点虾。”
江砚看了眼对面的厉霆骁:“颜颜,你还不知道吧,论吃虾你霆骁哥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他剥虾的速度快得惊人,让他给你剥几只尝尝。”
江峰也不知道这外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晚说话有些冒犯,刚要说教,厉霆骁就用公筷夹起餐桌上的虾,转头对佣人吩咐道:“麻烦拿个小碗来。”
“这怎么好麻烦霆骁呢?”让客人给外孙女剥虾,弄得江峰都不好意思了。
厉霆骁淡淡开口:“小事。”
厉伯谦:“老江,这有什么,一家人,颜颜不能白叫霆骁这么多年哥哥是吧。”
指节分明的手剥着虾,掐头去尾除壳,看似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实则行云流水,动作干净利落,很快白色瓷碗就装满了褪了壳的虾肉。
厉霆骁推至她面前,“好了,多吃些饭。”
江颜一脸疑惑。今天是见鬼了?
这人转型走温柔路线?
还是他在虾肉里放了药?
不敢吃不敢吃。
她倏然站起身来:“外公,我吃饱了,您和厉爷爷慢用。”
说完她手都没擦,起身往楼上走。
江砚挑眉不屑地看了眼厉霆骁。
“霆骁,你别见怪啊,她从小就挑食,让我和阿砚给惯坏了。”江峰转头吩咐佟妈:“让厨房煨着粥,晚些给她送上去。”
佟妈应声退下到厨房交代。
厉伯谦:“老江,颜丫头就是得娇养着,不像小子皮实。”
想到外孙女那张酷似女儿的脸,江峰心里柔软了几分,“从小挑食,这不要那不吃的,跟她妈妈一样……”
话题突然有些沉重,江峰收住了话匣。
天光彻底被暗夜覆盖,晚归家的鸟群从天上掠过都已经看不清的程度。
江砚代替江峰送别厉家爷孙两人就被叫到书房问话。
“把门关上。”
江砚把书房门反锁,站立在书桌前。
江峰问:“徐远志那小子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那小子确实跟徐婧有关系,徐婧的远房外甥。我今天已经警告过他了,外公放心,他断不敢再接近颜颜。”
“警告?阿砚,你的心还是太软了。”江峰轻哼了一声,“别忘了你妈妈的前车之鉴,我绝不允许颜颜步入她妈妈的后尘!”
“外公,还没摁死他,是怕徐婧那母女俩闹到颜颜面前来。”
“我把新项目的钢材招标合同给了他,想对付他,轻而易举,就看他识不识趣了。”
江峰点了点头,赞赏道:“是我欠考虑了,这事你做得对。”
他语重心长道:“阿砚,外公老啦,你是哥哥,凡事多护着你妹妹。”
“我知道,外公放心。”
江峰摆了摆手,“我看她今晚心不在焉的,徐家那小子的事解决了就别把她困在公司里了。”
“我知道了外公,您早些休息。”
江颜的阿贝贝被她放在明月路那套房子里了,白天那个噩梦的恐怖情绪还没消化几分,入夜,独处,心里暗示的小火苗又渐渐有了起势。
她站在三楼长廊往下喊:“哥哥!快来啊!哥哥!有变态趴在我床底。”
佟妈在楼下听得心头一跳一跳的,就要叫保镖进来。
江砚刚从二楼的书房就听到她急切地呼唤,不用想也知道是她今天做的噩梦作祟,站在二楼长廊摆手示意佟妈他们退下。
急切的脚步往楼上走。
江颜一见到他就跟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拉着他的手臂,“哥哥,你帮我检查检查房间好不好。”
江砚心疼她,低哑柔声地应了句:“好。”
虽然知道江颜的房间里不可能有什么人,他还是配合着,认认真真地开始检查床底。
江砚当着她的面一叶一叶掀开窗帘,查看衣帽间,洗漱间……
最后定在她的床边哄道:“好啦,乖乖睡觉,哥哥等你睡着了再走。”
———————
下班晚高峰的车流来来往往,京市街道上霓虹灯亮起,映着暖黄色的路灯从眼前曳过。
厉伯谦穿着四贴袋的灰色中山装坐在后座,清了清嗓子,严肃认真道:“真看上颜丫头啦?”
副驾驶上漫不经心看着窗外回家路上的风景,闪过一抹诧异又恢复正常,“是。”
“你厉大少能主动给人剥虾?我说呢,怎么我回回上老江这来吃饭你都要过来接我。”厉老爷子轻哼一声,“是我老啦,两眼昏花误把色心当孝心。”
一向混不吝的太子爷难得郑重其事道:“我是认真的。”
老爷子先是赞赏,而后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丫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先不说今晚我看她对你没有那意思,就算她对你有那意思,阿砚和老江那边你也难过关。”
“江家和厉家的关系再也经不起波澜,这事你再好好想想…”
“非她不可。”厉霆骁坚定的打断。
“你…以前也没见你说过,怎的如今这么突然?因为徐家那小子?”
车里沉默半晌,厉伯谦轻轻拍了拍大腿,“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懒得管,你也知道我和老江因为你那个混账爹还有你江阿姨的事差点连兄弟也做不成了,你和颜丫头的事,人家没板上钉钉说嫁你给我动静小些。”
他提醒道:“还没成事让老江知道,除了颜丫头能帮你说话,谁也求不了情。如果人家真没那意思,你也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听见没有!”
副驾上的人不应声,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直至车子驶入厉家老宅,管家候在院中,拉开后车门扶着老爷子下车。
准备进门时,他回头看了眼还倚在车头吸烟的孙子,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起来:“年轻的时候想跟老江做亲家,乱点鸳鸯谱,什么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了两个孩子,老了老了,只想稳稳当当的,要是最后收不了场,老赵,你说我怎么面对老江?”
老赵扶着老爷子宽慰道:“老爷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怎么就知道江颜小姐跟小少爷不合适呢?”
“少爷跟江小姐不合适是因为双方都没有那意思,可现在,两情相悦虽说算不上,但好歹一方有情,您总得给小少爷个机会去试试吧?”
厉伯谦脸上全是震惊,“霆骁喜欢颜颜的事你早就知道?”
老赵笑着说:“小少爷每年生日,江颜小姐换汤不换药,敷衍地送不同的杯子过来当生日礼物,明月路那套房子我去过两回,专门有面墙放着那些杯子任谁都不让碰,小少爷每年收的礼物大伙替他收拾都要收拾好几天,偏偏江颜小姐的礼物他自己收着。我上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在老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厉伯谦震惊之余又无奈:“算了,由着他吧,大不了我找老江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