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不由扯了扯唇,对着沈怀珏,语气温柔道:“那日人多,咱们不去凑热闹,待回头东西送到姚记,我差人每样都给你送些来。”
沈怀珏想去就是为了吃。
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那种地方,必定落人口舌。
沈怀谦自己想去玩,竟不顾及妹妹的声誉,还想拉她下水,实在过分。
若她真带沈怀珏去了,沈家指不定要做什么文章。
看来,沈怀谦当真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极了,巴不得她惹出事来,好让沈家退婚。
可有些事,如拉满弦即将射出去的弓箭,能不生变数最好。
沈怀珏只是懒得思考,不代表没有脑。
她当然知道,自家哥哥是在利用她。
可馋虫上脑,她便听了他的。
但也没白听,起码她的目的达到了。
沈怀珏想通后,乖乖点头:“谢谢姚姐姐,我听你的……我本也是不敢去的,母亲要是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姚珍珠手指点点她鼻头,“可架不住美食的诱惑对吧?”
沈怀珏脸红红:“嗯,他们都说我是饿死鬼投生。”
姚珍珠笑的温柔:“能吃是福,况且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好是因为身体需要。”
这话简直说到了沈怀珏心坎上,“是吧!我就说我为什么老饿呢,可母亲说,女儿家不宜吃太多,身量若控制不好,以后没人会要。”
姚珍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翠竹幽篁,暗香浮动,野花无名亦自芬芳。纤纤如柳是美,丰盈如珠也是美。”
“你若自爱,自有良人来爱,你只需做好自己,不必因他人的偏见而委屈自己。”
沈怀珏呆呆地望着她,圆圆的眼睛里,有水光浮动。
姚珍珠愣了下,“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沈怀珏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随而带着些哽意弱声道:“从前,爹爹也是这样说的。”
每次母亲要控制她饭量时,爹爹总是说,无妨,我的女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长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宝,无人识珠才好呢,省得我担惊受怕别人不珍惜……
可爹爹没了。
再没人说你只需做好自己就行。
祖母和母亲总是忧虑,怕她以后嫁不出去。
其他人背地里,总嫌她吃的多,说她蠢笨如猪,丢沈家的脸。
大哥虽护着她,却也总是捉弄她。
已经很久没人,像爹爹那样觉得她怎样都好。
“我好想我爹爹……”
沈怀珏说着,眼看就要哭出来。
沈怀谦却在这时候,突然朝着姚珍珠发难。
“你刚刚说那种地方你不会去,那种地方怎么了?”
“那种地方,是许多女子为生活所迫,不得不选择的栖身之所。她们或许出身贫寒,或许遭遇不幸,但她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和无奈。同样身为女子,你如此轻视她们,未免太过刻薄。商贾之女而已,满心算计,你还不如她们呢!”
姚珍珠:“……”
就算想转移自家妹妹的注意力,也不必这么莫名其妙吧?
“大哥!”
果然,沈怀珏瞬间忘了哭,气道:“你太过分了!”
姚珍珠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胖手,以示安抚。
而后,目光平静地看向沈怀谦。
宠妹是吧?
她倒是愿意成全。
“商贾之女或许确实多有算计,但算计又何尝不是生存之道?公子对同样身为女子的我,指指点点,这难道不是一种双标和虚伪吗?真正的君子,应当是言行一致,而不是口是心非。”
“听得出公子很厌恶别人的算计,那你今日之行为又是什么?”
利用自家妹妹,把她引来,不就是为了能去群英荟萃现场,且不用花银子吗?
“公子若觉得低娶是种侮辱,大可拒绝。两家联姻,好比谈生意,本是你情我愿的事,任何一方觉得委屈亏欠,都无法长久。所幸还来得及,公子万万要想好。”
“哦,还有,公子若真想参加群英荟萃,以你的才能,定能进到三甲。民女提前恭贺公子拔得头筹,届时定为公子好好庆贺。”
说完,牵着沈怀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沈怀珏懵懵的,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一方面,她觉得自家哥哥好惨,被人毫不留情地撕下了脸皮。
同时,又觉得好爽啊!
嘴长着,本就该这么用。
可她偏偏不会,每次和别人吵架,喉咙就像被堵死了似的,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等半夜或某天,才突然又通了。
于是在脑子里将当时的情况重新还原一遍,那叫一个遗憾和悔恨。
当时,明明可以直接骂回去,明明可以怼到对方嗓子眼去,怎就空长一张嘴呢!
这个新嫂嫂,不得了。
她好喜欢。
察觉到沈怀珏的欲言又止,姚珍珠缓着语气:“怎么了?可是觉得,我对你大哥太无礼?”
沈怀珏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姚姐姐你真的不生气吗?”
姚珍珠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怀珏弱弱道:“真正无礼的人是我大哥……但他平时没这么讨厌的。”
姚珍珠点着头,“我知道,所以我不生气。其实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口舌之争,不能光看对方的愤怒和恶意,还要看其背后的委屈和不甘。”
沈怀谦护妹是真,心里的委屈也是真。
但这委屈,不该她来解决和承受。
“你大哥娶我,并非自愿,有任何情绪都很正常。对此,我很怜悯和遗憾,所以,我的劝告,出于真心,至于他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了。当然,我承认也有刻薄和攻击,我本无相,亦有万相,我是何相,取决于对方是什么相。”
沈怀珏似懂非懂。
却莫名觉得,最后一句大有深意。
仿佛是要透过她,说给沈府所有人听。
沈怀珏下帖,只为品茶叙话。
姚珍珠便只坐了一个时辰,赶在酉时前告辞。
紧接着,沈怀珏就被叫去老夫人所住的兰馨苑问话。
元氏和沈怀谦也在。
元氏正劈头盖脸地骂人。
“半路拦人,出言不逊也就算了,还被人反骂的狗血淋头,丢不丢人!”
沈怀谦面色郁结,心里倒还好。
毕竟人家又没骂错。
他就是双标又虚伪呀!
怎么了?
丢人现眼,本就是他最擅长之事好吧。
那咋了?
他又没强娶豪夺,是她上赶着要嫁的。
他没吵赢,只是没发挥好而已。
口出恶言,也是想探探对方的底,走的是哪个路子。
可见,是个不肯吃亏,不好拿捏的。
沈怀谦摸着下巴,好心提醒元氏:“我丢人不打紧,您别回头落了下风,被新媳妇儿骑在头上欺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