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孙霏琳此刻在外白渡桥。
这里是她和沈裕初次约会,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地方。
来电显示,这是一通越洋电话。
来电国家,是某法兰西在非洲属国。
沈裕学的是法语,去的是法属国,此刻大概率来电人是他。
法语。
刚才那个英俊的男人,说的法语真的好听。
可惜了,那男人一看就是个社会精英,远观就好。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可以有高级的审美,但也要有接地气的自我认知。
而对沈裕,孙霏琳已经有点意兴阑珊。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同爸爸开口说二人已经分手的事。
孙霏琳接了电话说,“请讲。”
“霏霏。”沈裕的声音带着讨好,也带着试探。
孙霏琳没有应声。
他说,“我错了,之前是我犯傻,我不该和你提分手。”
孙霏琳问,“不是说有压力么?”
沈裕说,“是啊,我想到要在35岁前财务自由,我就觉得压力很大。”
孙霏琳问,“那不是你说的吗?我没有要求你在35岁前财务自由啊。”
沈裕说,“可我是男人啊,还要买房。我真的害怕没有办法给你更好的生活。”
孙霏琳冷静地听着,她说,“我不是一个物质的人,你觉得我哪里给你压力了呢?”
沈裕说,“是我自己,我想要给你更好的生活。”
孙霏琳又不说话了。
黏腻的江风吹在了脸上。
孙霏琳看着对面的三件套,呼吸着带着江水的潮湿空气。
沈裕是做货代的,他们两个现在是异国,有时差。
这会儿,他那里应该是下午。
其实他们恋爱的时间不长。
沈裕是孙爸爸朋友的朋友的儿子。
孙霏琳大四的时候,有一次和爸爸的几个老同事一起出去玩。
几个朋友说孙爸爸把孙霏琳养在深闺人未识,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才带出来,必须要给孙霏琳介绍对象。
回来之后经由一位朋友介绍,两个人才认识的。
孙霏琳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对恋爱也很憧憬。
沈裕表示了好感,又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介绍。
于是两个人很认真地抱着结婚的目的开始恋爱。
刚开始,约会,互送礼物等等,似乎是电影、小说里预设的场景。
她也会觉得新鲜,有趣,可两个人很快就异国了。
沈裕第一次被公司外派出差,孙霏琳还去送过,当时也是红了眼睛的。
但长时间的分别,通讯不畅,让孙霏琳觉得有些累。
更重要的是,沈裕经常情绪化,做决定也反反复复。
孙霏琳对这场恋爱是非常认真的。
哪怕两个人实际谈恋爱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二十天,甚至连接吻都还没有试过,只是牵了手。
孙霏琳仍然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可即便她如此认真,沈裕依然不断地折腾她。
沈裕一会儿想要回来考研究生,一会儿又想要多赚钱。
为此,孙霏琳还为他找了考研的各种补习资料给他发去。
可沈裕根本没有复习,念头也总是犹疑不定,让孙霏琳想到以后要结婚,就觉得更麻烦了。
孙霏琳长叹了一口气。
沈裕还在电话里求饶。
孙霏琳觉得,也许恋爱真的就是这样的吧。
她在王婧老师家里做家教的时候,王老师也曾问过她以后想要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孙霏琳幻想过爱情的美好。
但王老师说,谈恋爱都是美好的,而生活是很现实的。
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能在婚礼当天戛然而止。
不适合再把琐碎的生活,编写续集。
因为,生活总是一地鸡毛。
比如,辅导鑫鑫同学的作业,就很鸡飞狗跳。
孙霏琳想,如果是沈裕解释的原因,她也许应该原谅他。
可是心底的疲累,是为什么呢?
孙霏琳安慰他说,“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富二代结婚。只想要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生活。”
沈裕在电话那头答应了,他说,“这几天其实我也很难过。我希望能够和你好好生活,我也想要结婚。”
孙霏琳答应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孙霏琳觉得有些惆怅。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但是这段感情让她觉得累。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歌颂爱情的美好,可是当她体验到爱情的时候,却觉得并没有那么美好呢?
孙霏琳吹着夏末浦江上的晚风,觉得爱情和江上的雾一样,迷迷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
周日,孙霏琳要去参加慈善义卖。
这次的义卖是文化艺术协会承办的,地点在艺术会堂。
孙霏琳是第一次去,因为交通并不方便,地址也十分不好找,她走了许多岔路却依然对着导航上的目的地一筹莫展。
最主要问题是,她是个路盲,东南西北,不辨方向。
导航也救不了她。
在安静的街道里,夏日的酷暑仍在。
蝉鸣声,声声入耳。
然而奇怪的是,那么大一场活动,为何路上行人不多?
她问了几个路人,对方都说不熟悉。
孙霏琳不免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可是导航显示,那地方不远。
孙霏琳转了半天,还是打算找人问路。
问了两个路人,都说不知道。
路边停着辆车,车窗开着,车辆发动着。
她走上前,从微微开启着的车窗可以看到,车主正在打电话。
怎么又是他?
无论偶遇多少次,这个人总是能一眼惊艳她。
他的发型很干净,刘海垂在前额,更显得额头光洁。
仔细看,他皮肤白皙,双目有神,双眉如峰,侧脸线条英俊而分明,又不会显得太凌厉。
邵晨感受到了一束灼灼的视线。
他正想看是谁这么无礼,一见是她,他却笑了,他说,“又是你。”
孙霏琳抚额说,“是啊,您好。”
邵晨问,“尊姓?”
这么文绉绉的开场,让孙霏琳不知该如何回答。
多次被他的俊颜闪瞎眼,让孙霏琳有些羞赧。
她说,“我叫孙霏琳。”
邵晨点了点头,看着她今天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于是问,“你去哪儿?”
孙霏琳说,“我是义工,要去参加慈善义卖,您知道艺术会堂怎么去吗?”
邵晨的鼻子英挺,唇线完美,面部线条像雕出的一般分明。
孙霏琳的脸红了。
扛不住这样杀伤性的颜值,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邵晨问了句,“您?”
孙霏琳用力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条不折不扣的颜狗。
邵晨笑了。
他的笑声充满着摄人心魄的诱惑,极富魅力。
反正,听在孙霏琳耳中,无比悦耳动听。
邵晨问,“我有那么老么?”
孙霏琳看向他,张了张嘴说,“您是尊称。”
邵晨说,“对长辈才用尊称。”
孙霏琳叹气道,“好吧,那你知道艺术会堂怎么走吗?”
邵晨被她逗笑了,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这么可爱吗?还是,她就像她的长相一样,特别可爱?
他把头往右侧偏了偏,对她说,“上车吧,我也去艺术会堂。如果没猜错,你打算往西面去,而艺术会堂距离这里,应该是往东。”
孙霏琳有些脸红,她说,“那啥,我路盲,您给我指个路,啊不,你给我指个路就行,谢了。”
孙霏琳有些害怕同这位帅哥独处,她怕自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
邵晨说,“上车吧,别害我迟到。”
孙霏琳心想,你可以走啊,告诉我位置就行。
邵晨又催促道,“上车。”
孙霏琳终于绕到副驾驶座那一边,打开车门,乖乖上车。
尴尬的是,她的书包太大了,比她的人还大,她——
卡住了。
邵晨非常好涵养地忍住了笑,孙霏琳看到他的面部肌肉在抽搐。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解开了安全带,走下车,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对她道,“把包给我。”
孙霏琳于是顺从地把背带脱了,邵晨提着那个巨大的包说,“不重。”
孙霏琳说,“里面都是娃娃。”
邵晨问,“黑心棉?”
孙霏琳说,“弹性棉。”
邵晨哦了一声。
孙霏琳心想,黑心棉是什么鬼?
黑色奥迪是政府人士的首选。
孙霏琳终于坐上了副驾驶座,邵晨帮她把背包放在了后座。
他看了看那个硕大的包,又看了看前排的姑娘。
这么小小一个人,背那么大一个包,幸好不重。
车里是一股很好闻的香味,不似古龙香水那么刺鼻,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反正很好闻。
孙霏琳很想问他尊姓,可是,她实在是个嫩茬,不好意思开口。
他修长的手按下了控制界面,CD里的音乐一下子舒缓了气氛,孙霏琳注意到他袖口的袖钉,样子很简约,可是材质一看就很不错。
是一个很讲究的精英人士。
孙霏琳看了看自己的脚。
邵晨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问,“你在看什么?”
孙霏琳想的是,她别踩脏了他的车。
邵晨看她,而她憋了一句,“我看看我脚上有没有脏东西。”
邵晨一愣,继而笑了。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啊。
孙霏琳有些看呆。
她连忙转头,看向前方。
邵晨说,“没事的,我定期会去洗车,洗车店会帮忙清洗脚垫,你不用担心。”
孙霏琳的脸红了。
沉默了一会儿,在孙霏琳这里依然是无名氏的邵晨突然问她,“你做了几年志愿者了?”
孙霏琳眨了眨眼,才明白她问的是义工。
她说,“挺久了,我高一就开始做志愿者了,快七年了。”
邵晨说,“那你还小。”
孙霏琳莫名其妙,只觉得他思维跳跃。
邵晨笑道,“对我来说,高中时光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孙霏琳看看他说,“你看上去很年轻啊。”
邵晨道,“我15岁高中毕业。”
真是天才儿童,搞了半天帅哥是在凡尔赛。
孙霏琳不说话,默默闭嘴, 以免自取其辱。
邵晨问,“你今晚有空吗?”
孙霏琳满头问号。
她并不以为认识第一天,帅哥会对自己有意思。
就算爱的魔法发生了,也不可能是这位帅哥。
孙霏琳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下意识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邵晨解释道,“白天慈善活动结束后有个采访。我一个电视台的朋友,在做关于文明城市的宣传片,里面有关于志愿者的采访和拍摄,我觉得你挺合适,有没有兴趣?他们团队五六点过来,刚好晚上有个晚宴,你如果同意,接受个采访,顺便参加晚宴,如何?”
幸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松了口气。
孙霏琳摸了摸自己的脸。
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在这个帅哥面前,她真的很难从容。
她咳嗽了一声,说,“晚上没事,既然包饭,可以留下。”
邵晨笑道,“必须包饭,晚上是自助餐,请了五星酒店主厨来主理的。”
孙霏琳高兴地说了声,“好耶——”
邵晨看着她那灿烂的笑容,有一刹那的晃神。
真可爱。
他觉得,她笑的时候,仿佛世界春光明媚。
他说,“手机号报给我。”
孙霏琳问,“需要写给你吗?”
邵晨说,“11个数字,我记得住。”
孙霏琳于是报了手机号和名字。
邵晨复述了一遍,准确无误。
帅哥真有两把刷子,记忆力超群。